【裂土东南】乌克兰的分离主义之缘起

【裂土东南】乌克兰的分离主义之缘起

Wed Feb 21 202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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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裂土东南】十年前 乌克兰东南部如何变成“新俄罗斯”

一、顿巴斯:裂土封疆

在普遍的混乱中, 一些强大的国家产生了, 但是立刻又消失了, 瞬息之间出现了许多英雄, 但是马上又因为出现了更勇敢更强悍的对手而销声匿迹。

-马克思《德意志意识形态》

顿涅茨克州和卢甘斯克州是最靠近俄罗斯联邦的两个乌克兰州, 也是在2014年除克里米亚自治共和国以外唯二建立政权并且成功的地区, 从控制区域来看, 这也是俄罗斯自“特别军事行动”以来最重要的两个目标, 因此, 在讨论分离主义时, 我们要思考, 为何此处会成为乌克兰的反抗与分离的焦点。

从经济基础看, 顿巴斯是乌克兰的工业中心这一点毋庸置疑, 前总统、顿巴斯寡头亚努科维奇曾以“顿巴斯养活了乌克兰”作为口号, 从2010年亚努科维奇上台时的统计数据来看, 也的确如此。顿巴斯有得天独厚的资源条件, 是乌克兰全国资源最丰富的地方, 这种经济上的独立性造成了双刃剑的效果, 1991年时的顿巴斯矿工可以为了不被莫斯科剥削而上街游行, 2021年时也会为了脱离基辅的掌控而裂土分疆。

18世纪, 顿巴斯地区发现了丰富的煤矿资源, 由此开启了工业繁荣之旅。1892年, 顿涅茨克钢铁生产协会成立, 拥有资金已达到150万卢布。十月革命后, 顿巴斯成为苏联工业化的中心之一, 在顿涅茨克和卢甘斯克, 一个强大的重工业综合体逐渐形成, 在中心城市周围环绕着工人定居点和小城镇, 人们的生活与规模化的大工业联系在一起。

可是随着苏联解体、乌克兰独立, 整个顿巴斯的煤炭工业迎来了前所未有的危机, 随着私有化浪潮, 大量国有矿山、工厂被收入囊中, 很多原先的苏联高官和新兴的寡头联手, 构建起了一个独立的政治实体, 并且在政坛上发挥着强大影响力, 他们将顿巴斯变成了犯罪与黑帮的乐园。

90年代, 顿巴斯生了大罢工以抵抗这片工业重镇的衰落, 但是工人阶级推选出的工厂领导人并没有满足工人们的要求, 不久下台。

1994年, 在顿涅茨克和卢甘斯克地区, 在地方议会的倡议下, 甚至举行了全民公投, 提出了四个问题:关于在乌克兰实行联邦制;关于给予俄语官方地位;关于在顿巴斯和卢甘斯克地区的政府工作、教育和科研中平等使用俄语和乌克兰语;乌克兰进一步融入独联体。 80% 到 90% 的选民对这些问题的回答都是“是”。这一年, 被顿巴斯分离主义元老称为“顿巴斯分离主义元年”, 其领导人参加过1999年总统大选, 被学生们成为“戈培尔”, 因为他们觉得这位极端俄罗斯主义者和恐乌症患者像纳粹宣传部长。

乌克兰独立时, 顿巴斯人民对莫斯科有着深远的疏离感, 希望通过国家独立来保证不再受莫斯科的剥削, 但是90年代的去工业化和经济危机打破了这种幻想。1992年乌克兰通胀率达到2000%, 顿巴斯的工人几个世纪以来围绕着大工业生产的生活不可挽回地崩溃了, 经济的崩溃造成了价值观的崩溃, 分离主义在这种时候更加有吸引力, 当然, 随后的结果表明, 顿巴斯的“独立”造成的是更严重的经济衰退, 原本的精华工业被俄罗斯拆毁进口。

从政治角度看, 苏联解体前后, 顿巴斯的分离主义已经酝酿形成, 1990年, “顿巴斯国际运动”«Интернациональное движение Донбасса»)组建, 该组织以反对乌克兰独立和乌克兰化为目标, 该运动创制了一面旗帜, 以红蓝黑为底色, 这三色分别代表苏维埃乌克兰的国旗与顿巴斯的煤矿, 这面旗帜倒转以后成为了“顿涅茨克人民共和国”的国旗配色。1991年, “顿巴斯复兴运动”«Рух за відродження Донбасу»)诞生。

80年代末90年代初, 卢甘斯克兴起了“卢甘斯克人民运动”( «Народное движение Луганщины»), 声称“如果基辅脱离苏联, 顿巴斯就脱离乌克兰, 并加入俄罗斯苏维埃联邦共和国”, 在当时, 该组织的积极分子得到了反对“民主改革”和当地保守派高层的支持, 这种场景将会不断上演。

顿巴斯地区也是最早兴起共产主义运动的地区之一, 1991年8·19政变后, 乌共被乌克兰禁止, 8月24日乌克兰即宣告独立, 在此基础上, 顿涅茨克出身的西蒙年科重建了乌克兰共产党, 并且迅速壮大成为拉达第一大党, 卢甘斯克和顿涅茨克为代表的东南地区在90年代都是乌共的铁杆票仓, 在他们眼里, 乌克兰共产党代表着苏联辉煌的工业历史。

然而好景不长, 1999年总统大选, 库奇马领导的第聂伯罗彼得罗夫斯克帮和顿涅茨克家族联手, 西蒙年科在老家顿涅茨克被背刺, 在第二轮选举中败于库奇马, 库奇马则投桃报李, 认命了顿涅茨克家族的成员担任总理。

2004年, 原本的政治联盟解散, 亚努科维奇本来准备继续分一杯羹, 在橙色革命中却败给了尤先科, 也就是在这个时候, 乌克兰东南部第一次开始准备分邦建国。

2004年11月26日, 卢甘斯克地区委员会决定关闭边界, 建立“东南自治共和国”(Автономной Юго-Восточной Украинской Республики), 并呼吁普京支持, 顿涅茨克地区委员会也积极响应, 该自治共和国的领土将包含从卢甘斯克到敖德萨的支持亚努科维奇的地区。11月28日, 北顿涅茨克召开全乌克兰人民大会, 时任莫斯科市市长发表讲话, 呼吁亚努科维奇像1993年10月的叶利钦那样用武力解决反对派。然而, 时任总统库奇马通过斡旋和施压, 与顿涅茨克家族最终达成了共识, 避免了国家分裂, 并且允许了尤先科上台成为国家元首, 亚努科维奇也开始着手2006年议会选举, 并且一举翻盘, 拿下了34%的席位。

2010年亚努科维奇成功当选总统, 地区党和共产党盟友在议会中占有多数, 亚努科维奇成为乌克兰独立以后最得心应手的一位总统, 在2013年广场起义爆发以前, 乌克兰和俄罗斯全面靠拢, 亚努科维奇自己也做了不少事来巩固地区党的统治地位, 他对顿巴斯的分离主义势力和乌西的极端民族主义兴起都持放任态度, 在他任内的2012年, 极右翼的乌克兰“自由”党首次进入最高拉达, 并且议会席位多于表现不俗的乌克兰共产党(乌共2012年选情是21世纪最好的一次, 在各地吸引了很多新党员), 亚努科维奇庇“自由”党不是没有原因的, 他凭借“自由”党的兴起来恐吓顿巴斯的选民, 利用乌东民众对新纳粹复兴的恐惧心理来将顿巴斯和乌克兰民族主义者对立起来, 乌克兰国内政治极化问题更加严重, 直到2014年2月21日, 亚努科维奇与反对派签署协议后, 离开基辅逃亡俄罗斯, 最高拉达罢免亚努科维奇, 尊严革命达到顶峰。

随即在3月初, 乌克兰东南地区爆发“俄罗斯之春”, 开始大规模游行示威并占领行政机关。2014年4月6日, 顿涅茨克反迈丹人群再次攻占行政大楼和议会大楼, 次日顿涅茨克人民共和国宣布独立, 由于乌克兰当时政权骤然更迭造成的权力真空, 乌克兰军队并没有及时对克里米亚和顿巴斯的事件进行镇压, 4月27日, 卢甘斯克人民共和国也宣布独立, 5月两州进行公投决定脱离乌克兰, 并且合并成“新俄罗斯联邦”。由于当时的国际局势与如今截然不同, 乌克兰也最终决定了进行反恐行动, 这场分离主义运动没有复制到东南地区的其他州, “新俄罗斯联邦”最终没有完成。

从民族构成看, 1989年苏联最后一次人口普查显示, 在卢顿两州, 乌克兰民族占有多数, 而俄语人口占多数, 卢甘斯克的乌克兰族占51.9%, 俄罗斯族占44.4%, 顿涅茨克的乌克兰族占50.7%, 俄罗斯族占43.6%。乌克兰大饥荒期间, 顿巴斯人口损失很大, 苏联政府从乌克兰、白俄罗斯和俄罗斯迁移了许多人口回到顿巴斯, 使得顿涅茨克成为乌克兰民族构成最复杂的地方之一。

在思想文化上, 黑泽博明(Hiroaki Kuromiya)在《顿巴斯的自由与恐怖》中提出过一个观点:在顿巴斯, 一直存在着一股马赫诺主义的思想, 这并不是说他们直接支持无政府主义, 而是当地一直存在一股崇尚自由与自治的愿望:在苏联解体时, 顿巴斯的煤矿工人参与了“花岗岩革命”与支持乌克兰独立的宣言, 83.9%的顿涅茨克居民和83.6%的卢甘斯克居民投票支持乌克兰独立, 在乌克兰独立后, 顿巴斯又产生了强大的反基辅思想, 总之, 顿巴斯内部追求自由的思想风气始终存在。在自我认同上, 顿巴斯有着更强烈的身份认同——不是绝对的乌克兰人或俄罗斯人, 而更接近苏联人或顿巴斯人, 这一方面来源于过去和现在的强烈对比, 另一方面源于纵向的历史和横向和俄乌现实, 当他们热切的拆毁苏联以后, 发现自己的生活远远不如苏联时代, 而经济上对乌克兰其他地区的俯视也加深了这种自我认同。

还有一股不可忽视的力量, 就是来自克里姆林宫中俄总统普京的“俄罗斯力量”。2001年, 亚努科维奇领导的地区党就与统一俄罗斯党签署了合作协议, 地区党员定期前往俄罗斯向统俄党学习, 随后模仿普京建立起一个高度集权的体制。橙色革命的爆发让克里姆林宫的政治家们意识到, 一个独立的乌克兰很有可能会转向欧洲而非俄罗斯, 这份冲击不亚于美国911事件, 俄罗斯也开始转向通过支持分离主义者来保证对基辅的影响力。

“独联体国家的稳定和维护领土完整不再是莫斯科的首要任务。在其新战略中, 俄罗斯将试图输出其民主愿景, 并在不同国家的后苏联社会中建立亲俄中心。”和美国煽动“颜色革命”类似, 俄罗斯也通过部署ngo 来输出“俄罗斯世界”的价值观, 让顿巴斯地区心向东方, 激进分子开始从莫斯科拿到支持, 开办报纸、媒体, 俄罗斯智库资助的圆桌会议也在顿巴斯不断开展, 比如著名学者、普京智囊亚历山大·杜金的国际欧亚主义运动组织就为顿巴斯分裂主义者单独开设了训练营, 由普京一手创立的俄罗斯世界基金会在卢甘斯克建立了“俄罗斯中心”, 并开枝散叶。当乌克兰民族主义议员要求取缔这些组织时, 实力不俗的地区党总会出面干涉废除禁令, 继续默许莫斯科进行高强度的意识形态渗透。2014年顿巴斯战争开始后, 斯科特列夫为代表的俄罗斯军事力量开始积极介入乌克兰局势, 并且为顿巴斯确定了明确的军事地理疆界, 还完成了顿巴斯高层的清洗, 把原本的共产主义者的领导权重组, 变成了俄罗斯民族主义者为主导的格局, 曾经在顿巴斯分裂主义运动中发挥了举足轻重作用的共产党人被普京严令禁止在共和国日进行共产主义色彩的游行, 只能求助久加诺夫。

二、哈尔科夫:逡巡不前

哈尔科夫是一个很有特色的州, 它地理上接近顿巴斯, 政治与经济上和顿巴斯有着许多的联系, 哈尔科夫自身俄语人群数量也不小。在很多时候, 哈尔科夫这个名字是和顿涅茨克、卢甘斯克一起作为最亲俄的州出现的。

“第一首都”

1917 年 6 月, 当临时政府不承认中央拉达、不想给予乌克兰自治权时, 哈尔科夫省议会表示支持中央拉达。1917 年 12 月 2 日, 当中央拉达已经宣布自治, 列宁威胁发出最后通牒时, 哈尔科夫市杜马支持中央拉达, 拒绝服从布尔什维克的命令。

哈尔科夫市杜马关于加入乌克兰人民共和国的决议, 1917 年

1918年 哈尔科夫

从 1918 年到 1919 年, 哈尔科夫几经易手。先是被德军占领, 然后接连被苏维埃、乌克兰人民共和国和邓尼金白军占领, 1919 年 12 月, 红军收复了这座城市。此后的内战中, 哈尔科夫再次被推到了前线——这次是布尔什维克在乌克兰边境上的一个坚固前哨。

1918 年在哈尔科夫出版的苏维埃乌克兰地图

从 1920 年到 1934 年, 哈尔科夫一直是苏维埃乌克兰的正式首都, 并一直是该地区的主要经济、教育和行政中心。在这 14 年间, 乌克兰共产党总部以及所有全国性组织的主要办公室和出版物都设在哈尔科夫。

哈尔科夫市议会大楼一角的乌克兰苏维埃社会主义共和国徽章

1923-1933 年间, 苏维埃领导层奉行乌克兰化政策。该政策旨在提升国家和政党机构的民族形象, 新一代乌克兰知识分子在哈尔科夫蓬勃发展, 他们努力使民族思想适应共产主义中心的挑战。外国外交使团和领事馆在该市开设。超过 25 所高等院校或开设或扩建, 其中包括一所乌克兰军事学院(后于 1934 年乌克兰化政策结束后关闭)。

“弱小的基辅”, 还是“强大的莫斯科”?

在苏联解体时, 哈尔科夫、克里米亚和卢甘斯克、顿涅茨克是最先重建共产党组织的地区, 1993年乌共重建时, 西蒙年科还在报告中专门提及了在哈尔科夫。哈尔科夫城是欧洲第二大国的第二大城市, 是俄罗斯联邦以外的第二大俄语城市, 更重要的是, 哈尔科夫距离俄罗斯联邦只有三十公里。

当2014年2月20日亚努科维奇被推翻时, 他离开基辅后的第一站是哈尔科夫, 那里有他在乌东经营多年的旧部, 他本应该出席2月22日建立东南地区的自治共和国的哈尔科夫会议, 并且凭此在东南地区重建属于他的乌克兰政府, 但是他最终选择了狼狈逃离, 前往俄罗斯。

亚努科维奇的倒台有两个解释:第一个是原因, 也就是在2014年2月, 亚努科维奇没有能力像2004年那样领导整个东南地区的支持者, 无论是亲欧洲的西部还是亲俄罗斯的东南部, 都达成了一个最大的共识:亚努科维奇没有资格和能力再执掌整个乌克兰了;第二个是结果, 也就是乌克兰东南部的精英进行了一次思维转换, 他们以前更倾向于“虚弱的基辅”而不是“强大的俄罗斯”, 因为在前者的模式下他们能拿到更多的利益, 并且所受的制约更小, 但是尊严革命造成的迅速右转和清洗寡头的意愿让他们宁可放弃一部分独立性也要保护好自己的既得利益, 这就是东南部能产生强大的反独立广场力量的高层意愿。但是“反独立广场”是一回事, 和基辅的新政权决裂、寻求建立“哈尔科夫人民共和国”是另一回事。哈尔科夫是一个国际化的大都市, 不可能存在“迈丹”或者“反迈丹”的共识, 甚至双方中很难出现一方具有压倒性优势。这和顿涅茨克和卢甘斯克是有区别的, 随后会更详细的分析。

2月22日下午, “乌克兰阵线”宣布成立, 主要目的是团结整个东南地区的亚努科维奇支持者和亲俄派, 或者说原来团结在亚努科维奇周边的地区党、盟友和寡头, 甚至包括俄罗斯人, 当天在哈尔科夫的大会从2013年12月开始准备, 因此即使亚努科维奇仓皇逃离, 多布金(哈尔科夫州长)和克恩斯(哈尔科夫市长)仍然参加了这场会议, 此前亚努科维奇曾经交给多布金许多文件和签名让他继续为其鞍前马后, 然而, 亚努科维奇的出逃和反对派的成功使得这些文件成为了废纸。当晚SBU告知多布金等主要领导人:民兵已经准备好进攻其住处, 因此多布金随别尔哥罗德州长前往别尔哥罗德暂住, 而克恩斯在寡头科洛莫伊斯基的资助下逃往日内瓦。

当时的参会者包括:哈尔科夫州州长米哈伊尔·多布金、哈尔科夫州市长根纳季·克内斯、哈尔科夫州议会主席谢尔盖·切尔诺夫、顿涅茨克州州长安德烈·希沙特基、顿涅茨克州市长亚历山大·卢基扬琴科、卢甘斯克州州长弗拉基米尔·普里斯蒂克、第聂伯罗彼得罗夫斯克州州长德米特里·科列斯尼科夫, 克里米亚自治共和国总理阿纳托利·莫吉廖夫, 克里米亚自治共和国最高委员会副主席谢尔盖·多尼奇, 塞瓦斯托波尔市政府首脑弗拉基米尔·亚苏巴, 塞瓦斯托波尔市议会主席尤里·多伊尼科夫, 最高拉达代表奥列格·察列夫和瓦季姆·科列斯尼琴科, 地区、城市和地方议会的代表, 以及各种公共组织和运动的代表。据媒体报道, 俄罗斯代表团也出席了大会:国家杜马代表、国际事务委员会主席阿列克谢·普什科夫、联邦委员会国际事务委员会主席米哈伊尔·马尔格洛夫、别尔哥罗德州州长、乌克兰邻近的沃罗涅日、布良斯克和罗斯托夫地区, 以及俄罗斯联邦驻哈尔科夫总领事。

同日, 独立广场派千人大游行, 从体育宫一直走到了自由广场, 并且入住了地方行政大楼, 决定在新的行政长官任命后再离开, 当天州长办公室中的亚努科维奇的画像被取下。

2月23日开始, 独立广场派和反独立广场派开始列宁雕像的争夺战, 该雕像是乌克兰最大的列宁雕塑, 底座是以十月革命和苏联人民劳动功绩为主题的浮雕的花岗岩基座。对于列宁纪念碑的态度实际上是迈丹和反迈丹双方在意识形态领域激烈冲突的体现之一, 哈尔科夫的旧精英阶层和老人处于对苏联的怀念被投射到保护列宁纪念碑上, 而独立广场派, 尤其是民族主义者则倾向于彻底推翻列宁, 这种心情实际上是一种恐俄症和对共产主义的敌视。这两者的逐渐对立愈演愈烈, 形成了针对列宁雕像的一场争夺战, 在乌共、“战斗”党和原地区党高层的保护下, 第一次列宁雕像保卫战以雕像的保留而结束, 当然, 还有一个原因是, 新的风暴正在酝酿。

2014年3月, 哈尔科夫市希望宣布成立“哈尔科夫人民共和国”, 3月1日, 一批来自俄罗斯的激进主义者进入哈尔科夫市区, 一名来自莫斯科的青年将俄罗斯国旗插上哈尔科夫行政大楼楼层, 代替了原本的乌克兰国旗, 与此同时, 反独立广场派(尤其是来自俄罗斯的人士)将原本并存的双方推向了暴力冲突和正面对抗, 反独立广场派率先动手, 许多独立广场派活动人士都因此重伤流血, 97人受伤。根据多布金的说法, 此时的反独立广场派的确来自俄罗斯, 但是俄罗斯似乎想造成一个既定事实:极端的亲俄示威者来自卢甘斯克和顿涅茨克, 而不是来自俄罗斯。

3月中旬, 雷马斯卡街爆发战斗。亲俄组织“Oplot”成员手持枪支, 试图袭击右区总部。袭击事件中有两名参与者死亡, 五人受伤。4月6日, 哈尔科夫亲俄派冲破封锁, 再次攻占哈尔科夫行政大楼, 同时卢甘斯克的SBU大楼被民兵占领, 使民兵获得了充足的弹药和给养;位于顿涅茨克的行政大楼也被攻占。4月7日, 顿涅茨克人民共和国和哈尔科夫人民共和国相继成立, 哈尔科夫的“反独立广场”演变为强大的分离主义势力, 这导致了原本希望只是反对基辅政权更迭的原精英阶层的倒戈, 许多原本反迈丹阵营的人也不再参加大型游行示威, “这是一场蓄意挑衅, 而不是代表我们发出声音”。

为什么哈尔科夫没有成功分离?

“哈尔科夫人民共和国”的建立和卢顿两个人民共和国一样, 都是反迈丹运动愈演愈烈和俄罗斯直接干预的结果, 但是本身哈尔科夫的高层并没有像卢顿一样完全集权, 迈丹派也存在着极为强大的力量, 同时, 与卢顿两州攻取SBU大楼不同, 哈尔科夫的暴力机关始终未被分离主义者控制, 而原本的警察和“金雕”特种部队只是在道义上提供支持, 并未实际下场, 自然, 民兵的力量只能欺负手无寸铁的平民, 当波尔托拉克(后来的乌克兰国防部长)和阿瓦科夫(后来的乌克兰内政部长)率领的文尼察“美洲虎”特种部队赶到后, 不费一兵一卒就解决了“人民共和国”的代表, 将这场闹剧扼杀。

乌克兰当局在此期间实际上也短暂夺回了对顿涅茨克和卢甘斯克的控制权, 但是4月12日, 吉尔金率领的俄罗斯部队入场彻底改变了这一局势;4月13日, “新俄罗斯联邦”的八面旗帜正式公布;4月17日, 普京发表演讲, 称“哈尔科夫、卢甘斯克、顿涅茨克、赫尔松、尼古拉耶夫、敖德萨在沙皇时代并不属于乌克兰。这些都是苏联政府在20年代转移给乌克兰的领土。”正式干预新俄罗斯计划。这个计划与原本去中心化的“联邦化方案”截然不同, 它要求建立的“人民共和国”更加集权化, 并且更加亲俄, 甚至可以直接作为莫斯科的下属并入俄罗斯。

随着事态发展, 哈尔科夫和顿巴斯的差距越来越明显, 就在顿巴斯展开伊洛瓦伊斯克围歼战的同时, 哈尔科夫解放日(8月24日)举行了乌共最后一次合法游行示威, 随后, 9月27日, 乌共和亲俄人士准备的两次列宁雕像游行均告失败, 乌共哈尔科夫州委第一书记阿拉·亚历山德罗夫斯卡被捕。

9月28日, 哈尔科夫自由广场的列宁雕像被拆毁, 雕像被当场拆毁, 破败不堪, 此后再也未发现完整的列宁雕像, 基座上存留的两只鞋子被插上了乌克兰国旗。此事以后, 哈尔科夫的分离主义几乎完全被镇压。

直到2022年俄罗斯“特别军事行动”与哈尔科夫保卫战, 而这, 就是后话了。

三、敖德萨:月坠花折

敖德萨工会大楼惨案已经过去十年了, 这十年中, 这场火灾萦绕在许多人心头, 成为一场无法忘却的噩梦, 本文立足于已经公开发表的资料和档案, 希望能呈现一份值得参考的最终定稿。

一、女皇之城 黑海明珠

1789年9月25日, 在俄土战争中, 俄国军队从土耳其手中夺取这一地区, 1792年雅西条约确认了俄罗斯帝国新征服的领土, 统称为新俄罗斯。1794年, 叶卡捷琳娜二世下令在此不冻港建造了敖德萨城。

根据叶卡捷琳娜大帝的设想, 这座城市被命名为敖德萨, 这个名字来源于古希腊神话中的奥德赛。在她的领导下, 黑海经济迅速发展, 敖德萨逐渐成为了帝国的重要港口之一。

1905年, 敖德萨爆发革命, 工人与黑海舰队水手希望推翻尼古拉二世的统治, 沙皇派重兵镇压, 大举屠杀起义群众, 苏联艺术家爱森斯坦拍摄的《战舰波将金号》中影史留名的“敖德萨阶梯”。

1918年, 敖德萨爆发起义, 敖德萨苏维埃共和国在赫尔松省和比萨拉比亚省的领土上建立。苏俄内战期间, 邓尼金的白军、苏俄红军和乌克兰人民共和国三股力量发生了激烈交战, 许多在这场战争中殒命的人被埋葬于库利科沃广场。

苏联解体后, 敖德萨成为乌克兰最重要的对外港口和军港之一, 敖德萨的俄语人群始终占有支配地位, 在乌克兰独立期间, 敖德萨一直是一个多民族、宽容的俄语城市。市议会会议用俄语举行, 电视台和广播电台运营俄语, 大多数当地报纸和杂志都用俄语出版。

二、反迈丹力量的重组与形成:动荡与暴力

2001年, 出现了所谓的“共青团恐怖分子”, 来自敖德萨、莫斯科、圣彼得堡和德左的许多左翼分子组成了一个民间团体, 由于苏联解体后, 俄共、乌共选择了完全放弃暴力手段的议会路线, 许多对其失望的左翼人士选择了一条暴力革命的新路线, 他们设想了一个“黑海苏维埃共和国”, 并且在民间和军界进行宣传动员, 创办了《工人代表苏维埃报》。其主要领导人为乌共青团敖德萨市领导人安德烈·雅科文科和团员奥列格·阿列克谢耶夫。根据媒体信息, 该组织的成员参与过抢劫莫斯科珠宝店, 为组织提供必要的活动资金。

2002年乌克兰拉达选举结果引发了该组织的强烈不满, 以乌克兰列宁共青团和全联盟布尔什维克青年卫队为主力的“共青团员恐怖分子”于10月在基辅SBU大楼引爆了简易炸弹, 目的是警告当局:“由于库奇马对其人民实行种族灭绝政策, 我们将与执政的库奇马资本主义政权进行游击战。”11月22日, 尼古拉耶夫州不明人士与警察发生枪战, 警察负伤, 两名嫌疑人逃跑。

SBU对此高度重视, 锁定了数名嫌疑人并派出精锐实施抓捕, 奥列克桑德·斯米尔诺夫、阿纳托利·普莱夫在敖德萨汽车站被戴上手铐, 伊利亚·罗曼诺夫在卡霍夫卡水库岸边钓鱼时被捕, 伊戈尔·丹尼洛夫、奥列格·阿列克谢耶夫、谢尔盖·别尔久金和阿列克谢耶夫的女友、 17 岁的尼娜·波尔斯卡娅在尼古拉耶夫的一间公寓中被捕, 丹尼洛夫在被捕前连开24枪, 随后被闪光弹击晕。

12月下旬, 妮娜是首先被攻破的, 据其他共青团员和她的亲友说, 妮娜被殴打后, 警察威胁要轮奸她, 她最终供出了其他组织成员:安德烈·雅科文科、亚历山大·格拉西莫夫、博格丹·津琴科和德左居民叶夫根尼·谢苗诺夫。12月18日, 普莱夫认罪, 他的证词成为了随后在法庭上指控其他共青团员的证词。

谢尔盖·别尔久金

伊戈尔·丹尼洛夫

安德烈·雅科文科

21世纪初, 乌共领导人西蒙年科仍然在政坛上举足轻重, 在他的斡旋斗争下, 该案件始终在延审和取证中, 开庭审理也多次不了了之, 当然, 被监禁中的几人也得到了“恐怖分子”应有的待遇, 在此期间博格丹·津琴科甚至还在狱中创立了一个共青团支部, 随后被按在水泥地板上暴打, 罹患肺炎而去世, 2003年底谢尔盖·别尔久金因肝脏破裂等多处受伤而去世, 奥列格·阿列克谢耶夫失去了一只眼睛, 据说是因为自杀。

当时的乌共机关报《共产党人报》、《新浪潮》等都在刊登支援被捕的共青团员的信息, 此后不久, 《新浪潮》迎来了两位才华横溢的年轻编辑:叶夫根尼·察科夫和阿列克谢·阿尔布。

叶夫根尼·察科夫

阿列克谢·阿尔布

然而, 21世纪初乌共支持率迅速滑落, 政治影响力下降, 2004年7月, 最终判决黑海144号刑事案件的主要嫌疑人13-14年有期徒刑, 此外, 俄罗斯方面由于莫斯科珠宝店案希望增加刑期。

2006-2007年, 敖德萨右翼分子参与了推翻叶卡捷琳娜大帝、波将金和列宁的雕像的行动, 这实质上反应了乌克兰在民族共同体构建过程中不可避免的问题:建设敖德萨、发展黑海经济、开疆拓土的叶卡捷琳娜和剥夺乌克兰自治权、引入农奴制和摧毁了扎波罗热西奇的叶卡捷琳娜, 对于敖德萨有这一体两面的影响。

2006年, 叶夫根尼·察科夫被任命为敖德萨区委领导人, 阿列克谢成为他的副手, 在叶夫根尼的领导下, 乌共敖德萨区委进行了全面的革新, 一批思想陈旧的老人被清除出领导席位, 原本唤起对苏联和斯大林的怀念情绪的宣传策略被改成了更吸引年轻人的方式:更多的宣传切·格瓦拉等新左翼偶像, 在他们的积极宣传下, 乌共敖德萨区委的力量大大增强, 当然, 在向统治阶级和寡头让渡权利并且成为御用反对派后, 2010年, 乌共派系成功进入了当地议会和政府, , 叶夫根尼被选为最高拉达议员。

好景不长, 2010年, 乌共内部发生剧烈分裂, 实力最强、人数最多的克里米亚共和国支部的领导人、资历老、地位高的赫拉赫与西蒙年科在是否支持亚努科维奇和地区党等问题上矛盾激化, 被开除出党, 克里米亚支部解散, 2011年, 敖德萨支部中, 阿列克谢和叶夫根尼关系破裂, 这两人的政治底色不同造成了重要的分裂, 叶夫根尼更灵活, 更加关注实用主义, 也更熟悉议会政治规则, 而阿列克谢曾经参与过俄罗斯光头党在敖德萨的活动, 有强烈的俄罗斯民族主义情节, 这次清党过后, 阿列克谢加入了博罗特巴党(也称“斗争”党, БОРОТЬБА是乌克兰语的“斗争”)。

在此基础上, 乌克兰反迈丹力量的左翼部分已经集结完成, 主要部分是乌克兰共产党与列宁共青团、以及由乌共敖德萨支部的碎片构成的博罗特巴。

三、工会大楼的烈焰

2013年底, 乌克兰危机爆发, 敖德萨作为亲俄州提出了多项核心诉求:反对极端分子夺权、支持俄语作为第二国语、国家联邦化和权力下放、恢复国家秩序并与俄罗斯达成关税同盟。此时的敖德萨反迈丹力量的方案是克里米亚方案, 即在乌克兰国家框架内建立一个高度自治的敖德萨, 就像克里米亚自治共和国一样, 但是随着事态的发展, 许多活动分子在暗中转变了其立场。

2014年1月, 随着乌西发生的夺取行政大楼事件, 独立广场支持者将要在敖德萨夺取行政大楼的谣言纷传, 时任敖德萨地区国家行政管理局主席尼古拉·列昂尼多维奇·斯科里克(地区党员)号召人民保卫行政大楼, 为随后两派流血冲突奠定基础。2月19日, 敖德萨部分百姓开始组建“自卫队”, 行政大楼已经进行了混凝土加固防护和玻璃护罩防护。当天亲欧盟的迈丹派和反迈丹派发生对抗, 亲欧盟派被殴打, 而政府高层对此表示默许, 并且宣布地方政府的武装力量无法保护民众利益, 迈丹和反迈丹派开始组建自己的武装力量, 反迈丹派在地方行政大楼前建立了帐篷营地。2月底3月初, 亚努科维奇出逃, 基辅发生政权更迭, 敖德萨的左右翼对抗烈度迅速上升, 并且由于基辅发生的金雕特种部队杀害示威者事件, 当地警察和特种部队开始进行消极策略, 客观上形成了对双方愈演愈烈的冲突的放纵和不作为。

随着“俄罗斯之春”的全面铺开, 敖德萨立场明确的分成了两派, 第一派是支持尊严革命的迈丹派, 第二派是以迁移到库利科沃广场的帐篷营地为中心的反迈丹派, 主要的政治武装力量是“青年团结”和随后组建的“人民小队”, 这两个组织事实上取代了一部分的地方治安力量, “青年团结”的领导人是安东·达维琴科和阿尔乔姆·达维琴科兄弟。3月初, 随着顿涅茨克的“人民州长”以及夺取地方行政大楼, 敖德萨反迈丹派将坚固的帐篷营地作为据点, 在库利科沃广场升起了俄罗斯国旗, 遭到迈丹派的强烈反对, 大约两千人前往反对, 并且造成SBU介入和“青年团结”领导人安东·达维琴科被捕。

4月份的冲突有所缓和, 最大的冲突点在于议员奥列格·察列夫访问时被迈丹派包围, 反迈丹派包围了迈丹派来保护他。但是敖德萨之外的力量正在蠢蠢欲动, 反迈丹派的激进分子在顿涅茨克、卢甘斯克、哈尔科夫建国的同时宣布成立敖德萨人民共和国, 但各派人士对其都不甚关心, 反迈丹派内部反对该方案, 这个“人民共和国”也没有得到广大人民的支持, 但是在ATO开始、俄军攻占克里米亚和卢顿开始武装反抗后, 部分俄罗斯民族主义者开始构想另一个可能:从“克里米亚方案”到“顿巴斯方案”, 这个转变的主要体现这是阿列克谢·阿尔布, 他曾经是乌共敖德萨区委最年轻的领导人, 因为意识形态原因, 现在也和最年轻的瓦迪姆·帕普拉站在一起, 他在3月要求全民公投的联邦化计划破产后, 已经转向了武装起义派, 在俄罗斯军队的支持下, 成立一个独立于基辅新政权的敖德萨。在此以外, 敖德萨行政长官更换, 并且准备和平解决库利科沃广场问题:拆除帐篷、强制隔离反迈丹人士, 官方的说法是为了5月9日的解放日大游行(库利科沃广场在历史上是敖德萨地区阅兵的场所)。

2014年5月1日, 国际劳动节, 乌克兰共产党、博罗特巴党及若干无政府主义团体参加了规模盛大的五一游行, 此时实力尚存的乌共仍然能组织起全国范围内的大城市的五一游行, 这是左翼力量反迈丹最后的余晖。

5月2日, 敖德萨“切尔诺莫雷茨”队与哈尔科夫“梅塔利斯特”队将于下午五点进行友谊足球赛。5 月 2 日上午, 一趟载有梅塔利斯特粉丝的火车(未按计划)抵达位于库利科沃广场旁边的火车站。另一部分球迷则乘坐其他交通工具抵达。来自乌克兰其他地区的亲欧盟独立运动支持者也来到了该市, 特别是基辅“自卫队”的活动人士和指挥官。此外, 该市还有一些有组织的小团体, 其中包括该地区南部地区的居民。尽管此前发生过极端球迷爆发冲突的情况, 但迈丹派仍然决定在球赛开始前两小时进行“乌克兰团结游行”, 游行范围从教堂广场到希腊广场, 再沿德巴里索夫斯卡亚街到切尔诺莫雷茨体育场, 反迈丹派随即决定进行一场平行游行, 沿希腊街前行, 与迈丹派针锋相对, 当地警察建议反迈丹派从布宁街进行游行, 避免直接接触, 然而, 事件不可避免的发生了恶化, 在下午三点半左右, 反迈丹派极端力量“敖德萨小队”首先冲破警察防线, 携带短管武器和其他球棒、投掷瓶等武器冲向正在游行的迈丹派, 与宣称的“和平游行”有所不同, 自卫队和其他迈丹派迅速使用武器进行自卫, 下午四点25分左右, 迈丹派人士、右翼活动家伊戈尔·伊万诺夫和安德烈·比留科夫受枪击, 最后不治身亡。此时地方警察多次试图分离两队人群, 但是封锁线不断被冲破。其间在希腊广场等地, 双方多次发生激烈交锋, 出现死伤。这一部分冲突由于集中发生在敖德萨市中心, 被称为“市中心冲突”。

下午五点到六点, 足球比赛开始, 反迈丹人群不断在库利科沃广场聚集, 此时库利科沃帐篷营地已经无法继续存在, 反迈丹集团决定将主力男性都转移到工会大楼中做最后的防守, 而妇女儿童则留在广场等待疏散, 这就是为什么瓦迪姆会说出“我去保护你们”。六点20分以后, 迈丹派开始撤离希腊广场, 转向库利科沃广场。

工会大楼为五层建筑, 反迈丹派的主要防守阵地为一层到三层, 此时他们将原本在帐篷营地的发电机、汽油罐、装有燃烧弹的抽屉和生产燃烧弹的原料罐、床垫、药品、宣传材料和个人物品等移入工会大楼, 二层北侧舷窗还建立起了临时医疗站。七点20分, 迈丹派到达并开始武力拆毁帐篷, 并破坏其中存留的物品, 反迈丹派使用石块、燃烧瓶和照明弹反击, 双方互相的战争开始了, 七点30分, 多顶帐篷已经被点燃, 工会大楼楼顶的不明身份人士向广场上的迈丹派投掷燃烧瓶, 迈丹派以燃烧瓶还击。七点37分开始, 迈丹派开始强攻, 反迈丹派利用能找到的建筑材料搭建了简易的街垒, 封锁了入口处的大厅, 并且使用枪械进行自卫反击。七点40分左右, 工会大楼起火, 起火原因不明。与许多人认为的“乌克兰纳粹点燃工会大楼烧死平民”不同, 当时双方都有燃烧瓶和燃烧武器, 此前的燃烧瓶互掷也没有导致如此惨烈的火灾, 因此起火原因不明, 迈丹派当然有充足的理由和动机点火, 但是反迈丹派也有可能希望通过燃烧瓶来击退试图强攻的迈丹派。火焰燃烧之后迅速升腾并波及二、三层, 多人从工会大楼坠楼身亡, 其中的坚守者也有许多因一氧化碳中毒而死。半个小时之后, 第一辆消防车才赶到, 又花了十几分钟, 即八点26分, 工会大楼门口的火势才被控制, 救援人员继续疏散人群, 姗姗来迟的警察和部分居民、温和迈丹派参与了救援并试图防止极端迈丹派继续处私刑并重新点燃大楼。八点28分, 工会大厦附近的窗户飘扬起乌克兰国旗, 宣布了迈丹派最后的胜利。

四、无人忏悔

5月3日上午, 工会大楼中最后的幸存者在警察的护送下撤离, 随即工会大楼及库利科沃广场被彻底清扫, “五月二日”小组随后前往考察现场时发现许多痕迹与证据都被销毁, 而其后欧洲人权组织和乌克兰官方进行的调查非常不全面不客观, 法院在延审六个月后仍然没有开庭, 以至于参与双方都在反对处理结果, 在此期间敖德萨几位高层被撤换, 警察局和SBU的部分高官也宣布对此负责并辞职, 但是至今为止, 事件的元凶仍然没有被确定, 模糊和空白仍然存在在各种调查结果中。

“五月二日”小组在数年内持续不断地调查基本上为我们确定了主要情况:工会大楼左侧的路障被点燃后火势蔓延至大楼大厅并造成无法扑灭的大火, 地方政府的不作为和公共设施私有化导致了救援人员和设备无法快速反应, 所有的死难者都是因为火灾和坠楼, 不存在投毒、化学试剂和肢解, 尽管有证据表明极右翼对死难者尸体进行了处决和补枪以确认其死亡。

在更大的范围内, 敖德萨工会大楼惨案直接影响了顿巴斯局势的发展, 季莫申科希望凭借这件事在乌克兰中部战胜波罗申科, 俄罗斯宣传媒体则抓住了这个机会, 大肆宣扬“敖德萨哈廷”, 哈廷惨案是二战期间, 纳粹德国及乌克兰民族主义军队为报复白俄罗斯的游击队, 在距明斯克五十公里外的哈廷村进行的大屠杀, 全村人全部被杀且幸存者也在随后的扫荡中被处决, 俄罗斯媒体以此来宣传乌克兰新政权的“纳粹”形象并且以此来影响乌东地区的分离主义力量, 使得卢顿的分离主义武装更加恐惧与乌克兰政府进行和平谈判, 而是诉诸武力。而原本实力不俗的左翼力量在此以后分崩离析, 乌共敖德萨州委几乎崩溃, 博罗特巴党的幸存者前往乌东, 但是当地的俄罗斯策展人并不欢迎他们, 阿列克谢·阿尔布等人被顿涅茨克人民军监禁, 随后他们希望在顿涅茨克军队中创建“乌克兰红军”的希望落空, 转而投向幽灵旅。左翼还创造了一个神话, 用西班牙内战期间反弗朗哥口号“他们不会通过”来阻挡乌克兰右翼进一步扩展, 同时将敖德萨工会事件宣传为“我们不会忘记, 我们不会原谅”, 配合俄罗斯媒体的舆论攻势。右翼则把敖德萨认为是一场伟大的胜利, 结合当时的背景, 在克里米亚被攻占, 马里乌波尔岌岌可危的情况下, 乌克兰实际上有丧失全部出海口和军港的危险, 如果敖德萨和顿巴斯一样武力完成分裂, 那么乌克兰将彻底失去回到黑海的可能性, 这一点在右翼眼中尤其重要。